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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忘的亲情

  发布时间:2008-06-14 08:36:58


    在基层法庭工作了十几年,那里的山山水水、一草一木、羊肠小道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,尤其是那里的乡亲更有着深深的缘分和亲情。

    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,我和年轻的书记员去送达一份法律文书,刺骨的寒风象刀子一样割在脸上,拼命地撕裂着衣服,脸、手都冻得生疼生疼的。雪下了好几天,房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喇叭,路上又光又滑。我俩相互搀扶着,在羊肠小道上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。下午两点半才接近当事人居住的村子。“哎,终于看见村啦!”小伙子兴奋地叫起来。我们不顾饥肠辘辘加快了脚步,谁知悲从喜中来,我脚下一滑,一股钻心地疼痛使我打了一个寒颤,坐在地上起不来啦。“不好,你窝住脚啦?”书记员搀起我,我的右脚麻木不听使唤,不敢落地,手、脸也被划破了,钻心的痛让我出了一身冷汗,一步也挪不动了,这可咋办?两个人都犯了愁,法官不能说话不算数呀,和当事人可是电话约好的。“不要紧,一会儿就好啦。”年轻的书记员一边安慰我,一边给我揉着脚,我知道其实他心里也犯愁。

    正在一筹莫展时,山下来了一老一少两人。也许是风雪太大我睁不开眼,也许是脚太疼我顾不了许多,反正他俩也帮不了啥忙,俺俩忙挪挪地方给他们让路。从身架上看两人身板不错,老人看上去有六、七十岁,花白的胡子随风飘着,两脚生风,年轻人明眉大眼跟在后面。“哎约,咋坐在这儿,大兄弟,啥风把你吹来啦,山里冷,走,往咱家坐到煤火炕上歇歇去。”老人不由分说拉起我手就走,疼得我呲牙咧嘴,脸色煞白。书记员忙说:“大爷,老魏窝住脚了”。老人急了,“来,三儿,他可是咱的大恩人哪,赶紧背上你老魏爷爷回家。”我如同坠入云雾之中,那个叫三儿的年轻人也弄不清咋回事在发愣,“我叫你敢紧过来背上快走,回家再说!”老人直跺脚,三儿极不情愿的来到我面前蹲下去。老人和书记员把我扶起来让三儿背上走。老汉这才说:“大兄弟,我是黄振松,你咋把你大哥忘啦?”这么一说我不由红了脸。

    那是三年前的事了。一个盛夏酷暑的中午,我们刚从乡下回来,法庭的楼梯口坐着一个老汉,一双烂拖鞋垫在屁股下,一双混浊的眼睛暗淡无光,眼屎挂在眼角,汗从稀疏的象杂草一样的头发间渗出来,沿着沟渠纵横的脸落在地上,显得那么苍老无奈。我问他有啥事,他咕咕哝哝也说不清。我先让其他同志去伙房吃饭,把他让到办公室,一杯热茶喝下后,他才缓过神儿来。从他絮絮叨叨的诉说中,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原来,他的媳妇和儿子闹离婚,儿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。孙子正读高中二年级,老人背着老伴儿早早从草帽沟来法庭,让法官帮他想想法儿,叫儿子媳妇回来好好过日子。“要不,俺六、七十的老两口咋让孙子读书?这日子没法儿过。”老人气得直流泪,听后我心里一震,草帽沟离法庭有三、四十里路,怪不得他那么疲惫,可怜天下父母心哪!我无比感慨。

   “老魏,快来吃饭,人家都吃过啦。”做饭的白大嫂连声喊,我到伙房一看,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饺子,“还有没有啦,再下一碗。”“馅儿没啦”我不好意思再麻烦白大嫂端起饺子就走。经再三推让,老人泪水拌着汗水吞下了饺子和一碗泡方便面,他千恩万谢。因为他没有到法院起诉,按说是不能受理的,但一看到他那满头白发、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和那双热切期盼的双眼,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那不正象年迈苍苍的父亲吗?征得庭长同意后,下午我就和老人一起到他儿媳妇家,经过解疙瘩、劝说,媳妇认了错,亲家翁和老人也握手言欢,事儿就这样说妥了。老人叫孩子跪下当我干儿子,我红着脸跑开了。这件事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没一点儿印象了。

    在老汉家的大煤火上,我们喝着香喷喷的汤面条儿,老汉给我揉着脚,老大娘絮絮叨叨地说开了:“兄弟,回来我就说他了,只顾自个儿咧着嘴吃的,跟饿死鬼托生的一样,不问人家吃了没有?猪脑瓜儿?这叫俺好几天心里都不自在,过意不去呀。”老人不好意思地说:“你不知道,早上跑了几十里路,饿得俺头晕眼花,实在顾不得那么多。谁想到把你的饭吃了,你咋吃哩!山里人实诚,说话不拐弯,我知道你嫌我岁数大,不认亲家也行,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,你这兄弟我和你嫂子是认定了。”这还有啥说的?我点头应允了。老汉乐了、老嫂子笑了,孩子、媳妇叔叔喊个不停,我怪不好意思的。

    老人问起今天来草帽沟有啥事,我把杠子和他兄弟因家务小事打架,他兄弟起诉他,今天来给杠子发应诉的事儿说了。老人一听急了:“这孩子咋这样儿,真是二百五。兄弟,你看是不是这样,给他们都叫来,这事儿在这说下架(方言,意思为和解),中不中?”“咋不中,可都在气头上,能行吗?”“哎,咋不中,我就不信一个槽上拴不住俩叫驴。”

    兄弟俩来啦,还真是的,梗着脖子象斗架的公鸡,势不两立怒目相向。要不是拉着,恐怕真要再打起来。老人在一旁只管抽着旱烟不吭声。待他俩性子使够了,他才不紧不慢地磕磕烟灰,烟杆儿指着他俩的鼻子训起来:“我当是啥天塌的大事嘞?原来是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,值过闹得恁大吗?丢人不丢人,哥俩还闹到法院,你们看看法官为你们的事,冰天雪地来咱草帽沟,为咱的事人家还受了伤,脚肿成这样儿,你看着忍心吗?”老人还真有办法,一下子就震住了,杠子弟兄俩聋拉着头红着脸不吭声了。老人又点着旱烟有紧不慢地数落开来。杠子听着听着哭起来“叔,别说了,我错了,兄弟说到哪儿都中。”他兄弟还没来得及说,弟媳就抢着说了“叔,甭说啦,真丢人, 俺撤诉不告啦,真对不住法官叔叔”。嗨嗨,老头子还真有两下子,三下五除二问题就解决了,杠子弟兄俩握手言和,写了撤诉申请。“事儿还没完呢,杠子,雪下得这么大人家咋回去?”“俺用拖拉机送俩位法官回去”。我感谢的话儿还没说出口,老人拉住我的手:“今天啥也不说,天不早了,赶紧回吧。我话多着嘞,改天再叙”。杠子的拖拉机开来了,老人打扫干净把我扶上车,嫂子又拿一条被子裹住我的脚,让孙子给我打着伞,让孩子、媳妇跟着照顾我。老俩口千叮咛万嘱咐,风雪大、山路滑难走车要开稳,一直送到大路上才挥手告别。

    在路上,媳妇说:“俺公公常常说起你的恩德,要不是你,就没有俺的今天,孩子也上不了大学,他要俺记住,得人一滴水,要还人一条河。”话虽不多份量可够重的。这使我想起老百姓给解放军带路、踊跃支前、救治伤员的鱼水亲情,这是共产党和老百姓的血肉之情啊。我们每天都和当事人打交道,处理成百上千起案件,但老百姓一生也可能就打一次官司,上一回法庭。咱们的老百姓呀,咱们的乡亲们,只要为他们做一点事情,他们就会记你一辈子,多么可敬,共产党员不是要做人民的公仆吗?该怎么做,我想了很多,很多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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